孙成谷把最后一袋麦子扛上车时,黄昏像一块烧红的铁压在他背上。一百零三吨麦子,二十八万货款,手机银行里那串数字像一串鞭炮,噼啪炸亮了他和哥哥的脸。哥哥拍他肩膀:“弟,你这次牵线牵对了。”孙成谷笑得牙根发酸,心里却像灌了蜜。
两天后的清晨,银行卡集体失声。哥哥的电话打进来,嗓子劈了叉:“钱被冻了,说是诈骗款。”孙成谷正端着粥碗,瓷碗坠地,粥液四溅,像一地碎掉的月光。他蹲下去捡碎片,指尖划开口子,血珠滚在米汤里,像一粒粒新麦。
派出所的椅子硬得像未磨的镰刀。民警把流水单推到他面前,那笔五万“货款”被红笔圈住,像一枚烙铁。孙成谷盯着数字,眼前浮现母亲弯腰拾麦穗的背影,她总说“粮食是命,不能亏”。如今命被抽走,只剩空壳。
夜里,他陪母亲坐在麦场。风掠过空麻袋,发出干瘪的掌声。母亲摩挲着贷款合同,纸张沙沙响,像秋虫最后的振翅。“咱家麦子没了,地还在。”母亲声音沙哑,却像种子裂开第一道缝。孙成谷抬头,银河倾泻,星子像晒场上的万粒麦,每一颗都在问他:认输吗?
次日黎明,他蹬着三轮车去镇里收废旧麻袋。车链吱呀,像替他打拍子。他要把袋子洗净,补好,再装新麦。哥哥在村口拦住他,眼眶红成柿子:“弟,怨我贪心。”孙成谷摇头,把一袋去年留的麦种塞给哥哥:“地不欺人,人也不能欺地。”
记者来采访那天,他正弯腰给麦地追肥。镜头对准他沾满泥的裤腿,他直起身,汗珠滚进眼角,像给视野镀上一层金粉。“麦子会发芽,钱也能还清。”一句话被风送进话筒,也送进千家万户的早餐桌。
霜降那天,他收到派出所消息:涉案账户追回部分款项,可暂解封三成。他捏着通知单跑到麦地,霜花被他踩得咔嚓碎裂,像给大地松绑。他蹲下身,抓起一把土,攥得指节发白。土粒从指缝泻下,像一场逆向的落雨,替他丈量剩下的路。
冬夜,他伏在案前记账。台灯昏黄,照得纸上的数字像一排排越冬的麦苗。哥哥推门进来,放下一碗热姜汤。两人对坐,雾气在碗沿缠绕,像给未来拉上一层纱。孙成谷端起碗,吹开浮沫,第一口烫了舌头,他却笑了:“烫好,说明还活著。”
窗外,雪开始飘。麦地覆上一层白,像给伤口贴上暂时的纱布。孙成谷知道,雪底下,麦种正悄悄扎根,根须向下,向着黑暗,也向着光。
【注:本文为个人见解,仅供娱乐和启示,不喜勿喷!】
